2010年1月8日 星期五

第三回 萬仙賀壽勝八仙


上官劍南緊追在梁紅燕的身後,深怕隨時會跟丟。兩人一追一趕跑了一陣,梁紅燕突然停步,上官劍南喘息道:「嘿…嘿!總…總算被我捉到了吧。」上官劍南上氣不接下氣,看來是用輕功跑了一大段山路。梁紅燕皺眉道:「你看看那老人,他幹麻採那花花草草的。」語氣仍屬平和。上官劍南只覺頭皮發麻,一陣暈眩,只得勉力一瞧,說道:「你連這都不懂,這叫做『採藥』,將藥採回後把它和食材加以調煮成藥物。」梁紅燕嘟著嘴道:「若是我知道,我還要問你。」
上官劍南稍微看了那位老人一眼,那人穿著樸素,全身衣著都是粗布做成的,年紀沒過七十,只怕也有六十,鬍鬚斑白,臉色極為嚴肅。上官劍南此刻並不關心此事,只想先往山底下瞧一瞧,看看下面那批人馬到底有何意圖。梁紅燕在上官劍南耳旁小聲道:「我們去看看那老先生在做什麼好不好?」上官劍南沒仔細聽,眼神環顧四方,見到有一個山巔就在左近,手指向那山頭,隨口敷衍道:「你有興趣就去看看吧,別跑太遠。我先到那觀望一會。」梁紅燕皺了皺眉頭,上官劍南知道她又在耍脾氣了,只得說道:「好吧!那只能看一下…。」上官劍南話還沒說完,梁紅燕已經拉著他的手說:「好啦!好啦!就一下。」上官劍南只得被她拖去。

上官劍南才正欲詢問那老人天山縹緲峰的去路,沒想到那老人年紀雖大,卻耳聰目明,先行問道:「兩位請問是哪一洞、哪一島的人物啊?」上官劍南熟知已上天山,搞不好隨便一人便是虛竹,不敢隨便,神色恭謹,微微躬身答道:「在下上官劍南,鐵掌幫幫主-翎南天的弟子。有事求見虛竹先生。」沒想到那老人神色巨變,怒斥道:「天山派受不起江湖任何門派臉面,小子快快滾吧!」上官劍南只覺此人怎生不講道理。梁紅燕卻在一旁道:「老伯伯,你採那是什麼花,顏色挺漂亮的!」那老人臉色一沉,喝道:「關妳什麼事?這花有劇毒,小女娃不知道可別亂碰。」梁紅燕一臉到處亂問,那老人似乎也沒任何法子。

上官劍南使出輕功「水鏡無暇」躍上樹梢,放眼望去,盡是翠綠,隱約可見那一群商旅已達山腳。梁紅燕越問越是起勁,老人卻自己採自己的,已經不想再理她。上官劍南隱約看到商旅中有一人奔出一陣,後來聽見有人以內力喧道:「萬仙恭祝主人福體安康、萬壽無疆!」隨後群山遍嶺前後都迴盪此語,上官劍南一聽,心中大驚:「原來那些人等都是習武之人,只怪我見識不廣,沒能馬上瞧出。」話聲尚在,忽然山頂上竄出四個人影,上官劍南隨即躍下樹梢伏在一旁,四人匆促從上官劍南身旁經過,上官劍南一瞧,都是逾四十多歲左右的女子。梁紅燕悄悄的走到上官劍南身後,拍他的肩膀罵道:「躲在這裡幹麻,偷看人家美女嗎?」上官劍南左手捂住她的嘴巴,右手示意不可作聲。四個女子走到那位採藥老者身畔點頭禮敬。那老者向那四女道:「嗯!等會兒叫烏老大過來幫忙把那些藥草給師叔祖運上山去。」四女應諾,飛步下山。

上官劍南一切都瞧在眼底,只是不知道這些人在賣弄些什麼把戲。過了大半時辰,一行人隨著四女一同上山,又經此路,隊伍中數人便是當日在繹站時所遇的人,為首的一名老頭道:「數年不見,靈鷲宮蘭、梅、竹、菊四位仙姑容貌勝昔。我等已老,想來主人更是穩重許多了。」當日在驛站那名四十多歲女子也言道:「是啊!想來我也不佩叫『芙蓉仙子』了。」四名女子同聲道:「烏老大、芙蓉仙子大可不必多禮,主人等待諸位大駕,以恭候多時。」採藥老者指著後面一框一框的草藥道:「這些東西,有勞各位島主、洞主。」那群人眾拱手道:「不敢!」一群人押運著一車車的物品及草藥上去峰頂。

等待眾人走畢,上官劍南朝峰頂望去,只之峰頂仍離此處甚遠,方才聽見對談中提及靈鷲宮,隨即跟於其後,看這些人是否也是前往靈鷲宮。梁紅燕雖然千百個不願意離開花叢,但也只得跟去。越接近山峰,天候越冷,峰頂積雪未融,天山縹緲峰終年雲霧環繞,峰嶺若隱若現彷似披上白紗的美女一般。上官劍南和梁紅燕心中大讚:「此處比人間仙境有過之而無不及。」靈鷲宮聳立於天山之上,果如天庭一般。

那群人走進宮前,看見兩位中年男子對弈,其中一人起身運勁道:「有勞各位洞主、島主遠道而來,有招呼不周之處,請多多見諒。」為首的烏老大即言:「主人向來對諸洞諸島照顧有加,各位說是不是?」人群中一名臉色剽悍的男子高聲道:「烏老大所言極是,主人對我們禮遇有加,但是那小子太不識相,竟然還是讓他跑了。」此言一出,眾島主、洞主一遍譁然。那名採藥老者道:「今日師叔祖大壽之日,豈能在談此事,大夥把東西放下,先進去坐下歇息歇息。」那帶頭的四名女子指示方向,一干人等正準備進殿。

上官劍南推敲道:「此處正與少林方丈大師所說十分相像,應是天山縹緲峰無誤。」隨即使出輕功穿過人群,梁紅燕緊跟在後,上官劍南向兩位弈棋的男子問道:「敢問兩位前輩,此處是縹緲峰靈鷲宮嗎?」那位方才起身說話的男子說道:「本人是虛竹,應諾前輩之託管轄天山左近,不知閣下有何見教?」那位採藥的老耆上前說道:「師叔祖,此人未得應允擅自上來天山,只怕…。」虛竹答道:「薛老多慮了,人家遠道而來,難道將人拒於門外?」上官劍南見到虛竹濃眉大耳,只覺正如佛經上所說的佛陀一般,而和虛竹對弈之人,服飾華貴,穿銀華美,有王公貴族之氣。梁紅燕說道:「虛竹前輩,你這裡好玩的緊,住在這真如仙人一般。」虛竹嘆道:「早就厭煩多時,每日所見都差不多,有什麼好?倒是兩位若蒙不棄,可在此盤桓幾日。」上官劍南怕延時誤事,隨即表明來意:「在下敝姓上官,名劍南,受少林方丈之託,委以此書交付虛竹先生,請過目。」虛竹「哦」了一聲,將信遞給和他對弈的那名男子,並說道:「二哥,幫我看看信中說了些什麼?」並向上官劍南說道:「此人便是今日大理國國君-段譽,想來上官師侄應該有所耳聞。」上官劍南躬身行了個禮,段譽也微微點了個頭。

信閱畢,段譽言道:「三弟,事情恐怕不妙。信中說道丁春秋那廝,已然失蹤,看來江湖上又會掀起一陣風波。而且聽聞有人公然向少林寺挑戰。」虛竹臉色微變,順手接過一瞧,果是出自玄寂大師之筆,又說道:「丁先生年紀也不小了吧,我倆都屈指可數等待見大哥之日,唉!過去種種是非善惡也是難辯,不然,大哥又怎會有如此下場。」段譽想起以往和喬峰相處之景,不禁淚上心頭,虛竹續道:「我想丁春秋來日無多,就讓他去吧。若他為惡甚鉅,總是難逃武林正派追殺。」兩人語氣同悲。

隨著暮色西沉,蘭、梅、竹、菊四人向虛竹報告說筵席已備妥。晚間,虛竹走進縹緲峰宴客廳,上官劍南、段譽、梁紅燕等人跟於其後,上官劍南本打算今日便告辭,但是虛竹、段譽卻邀他一同赴宴,而上官劍南也說不過梁紅燕只得先行赴宴。正堂上,共置四張長石桌,席次逾百席,裝設甚是富麗,座上盡是賓客。虛竹一露臉,堂上所有人立刻起身相迎,上官劍南從未見過如此排場,暗自心驚。

虛竹走向廳前,上有一張圓桌,旁邊坐了一個女子,臉上覆了一層薄紗,虛竹道:「娘子,我回來了。」那名女子點了點頭,虛竹向一旁女僕道:「有客人,再加兩席。」一旁立刻有人抬了兩張石椅,準備擺下,虛竹說:「不用加桌,就和我同席吧!」諸人坐定,虛竹首先開口向眾人道:「今日大家遠來是客,不分尊卑,大家多年對天山的奉獻,著實不小,大家儘量用,不醉不歸。」烏老大一躬身道:「大夥兒為天山馬首是瞻。」隨後,虛竹向大家談到今日少林寺來函一事,一堆洞主、島主爭先道「丁春秋那廝不得好死!」「主人若是不棄,在下願把姓丁的捉回來。」…堂上一片喧吵。沒想到,座下有一人急呼道:「各位且稍安勿躁,在下曾見過姓丁的屍身。」堂上又是一陣七嘴八舌,說話的人正是江湖人稱劍神的卓先生。段譽詢問道:「敢問先生是於何處所見,死狀如何,如今屍身於何處。」劍神卓道:「不敢相瞞,本是從中原負責押運這次禮物安抵天山。無意間於沙漠之地見到丁春秋骸骨,那時肌肉未腐,一眼便可認出此人便是丁春秋,只是那時小的仍不明白,姓丁的明明就在少林寺,總會無緣無故死於漠地。同行之人皆有所見,只道是長的相像,便未再理會。」而劍神卓也請了一些同行人等對質。段譽聞言,眉頭皺了又皺,上官劍南看他神情便知,絲毫無半點頭緒。

上官劍南說道:「此事尚未可知,只知敵在暗,我在明,實是不利,應加多多提防才是。」虛竹經年都在天山左近,並約束天山上下不可隨意生事,所以天山近年來極少和中原門派打交道。段譽身為一國之君,自然無暇理會武林中的明爭暗鬥。上官劍南又續道:「聽說向少林下戰帖之人,這月十五將會上少林,兩位前輩,想不想與在下一同上山。」虛竹揮了揮手示意作罷,上官劍南之道兩位曾是武林中的絕頂人物,心念何鳳與聚義幫-余莊主之嫌隙,生怕少林被強敵逼迫而有什麼三長兩短,希冀兩位前輩藉著與少林的淵源助其一臂之力,殊不知虛竹腸斷少林,早與少林之緣斷了,事已,不想過問一切是非。而段譽也開口說道:「唉!身不由己。」上官劍南只知事情凶險難測,兩位高前亦無相助之意,舉步欲離席,本想就此告辭。不料,此時虛竹兩行清淚留下,想起當年玄慈方丈,也就是虛竹之父對自己的功過,虛竹脫口說道:「上官兄弟,請留步。丁春秋之事,本就是天山之事,但少林受襲,我難置身事外。不然,這麼吧!我教你一套掌法,既與你武功家術有所助益,亦能藉此告訴下戰帖之人適可而止,這樣…」虛竹本想將此事說出來,但座下天山山十六洞洞主、七十二島島主臉色有的抖動,有的轉紫、發青。虛竹只得忍了下來。.

烏老大知此事來龍去脈,事關重大,隨即轉移話題,說道:「今日事主人四時壽誕,怎能僅說些不高興之事,來來!烏某先乾為敬。」舉起酒杯一飲而盡。而座下素善丹青的博湖島島主-丹崎道:「烏老大說的是。不要盡是觸霉,有人想挑了少林,談何容易?我還是給大家說說不同的故事。昔聞彭祖備酒菜大宴八仙,是有八仙上壽之名,彭祖得八仙各分百歲壽辰,故活了八百歲。今日,咱們天山上下,大小洞主不計其數,每人嘛…。」講到這,所有人臉色都諧了下來,忽地一人搶話道:「是咱們一人各分一年陽壽給靈鷲公主人,哈哈!諒彭祖也不及主人命長。」台下笑顏逐開一一向虛竹敬酒,只有丹洞主的話被搶,臉色尤顯難堪。段譽與虛竹寒喧兩人近年來之事,上官劍南和梁紅燕說道:「幾日後,我就要趕回嵩山,你一個女孩家,路途遙遠,不如你就待在天山吧,我做完事再回來找你。」梁紅燕扮了扮鬼臉說道:「我才不要呢!你一定是嫌我麻煩,老是绊著你做事,對不對?」又惡狠狠的說道:「你說要幫我找到姐姐的,可不能食言。」上官劍南心中道:「算了!看來她是我命中的剋星,怎麼辯都辯不贏。」只得依她。
大夥兒是喝的、吃的、醉的一大票,虛竹、段譽與上官劍男同席而飲。突然門外一人飛報,叫道:「啟稟主人,劍湖宮宮使駕到。」烏老大神志尚清,不等虛竹回話,就先說道:「有請!」還不等話喧出,只見一年約六十出的老人後面跟了兩個小童,氣醺醺的道:「虛竹,你給…給我說清楚,是不是你的人偷了劍湖宮的兵器,還…還割了我的鬍子。」上官劍南正覺莫名其妙,梁紅燕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,邊笑還邊說:「你看,他…他…一邊有鬍子一邊沒有,另一邊有眉毛、另一邊沒有。」又笑的更開心。那老人指著梁紅燕怒道:「妳…妳。」竟氣的說不出話來。虛竹問道老人:「此話從何說起?」那老人道:「哼!枉天山自居西南,沒想到管教竟然只有如此。」段譽答道:「老先生一定有什麼誤會,那兩位兄弟是坐客,跟天山無任何關係。敢問老丈如何稱呼?」那老人對曰:「事情早在十天半月前,我看管無量山劍湖宮兵器室,看見兩位小徒每每對我竊齒而笑,在我的逼問下,他們才說道,我經年留的鬍子竟然背神不知鬼不覺得割掉了。我的鬍子啊!」說到此處,從心悲到咬牙切齒、面目猙獰全寫在臉上。梁紅燕是笑到連眼淚都留了出來。上官劍南也覺好笑,此人不說兵器少了什麼,倒是鬍子、眉毛啦比較重要似的。
於是虛竹請老先生坐下來慢慢談,上官劍南細言向梁紅燕道:「不許再笑了!人家好歹也是為了留下證據嘛。」梁紅燕轉過頭去仍在竊笑。段譽向老丈問道:「請問兵器賊偷了些什麼?」那老丈義憤填膺道:「偷了劍湖宮祖師爺留下來的一柄寶劍-青鋒劍。此人若被我逮到,必將他大卸八塊,否則難平心中之氣。」一言至此,所有醉倒的洞主、島主醒了一大半,虛竹的臉色也漸漸變了。上官劍南知道必有隱情,仍是追問:「請問前輩,那怎生一口咬定是天山派所為呢?」老丈兇道:「我們仔細問過自己人,並不是我們所為,西南會使劍的門派又沒多少,小幫小會都派人問過,還有,劍術一精至斯(指著自己臉上少掉鬍鬚之處),難道除了劍神卓先生另有旁人?」

劍神卓在座,立即起身反駁,說道:「您可能白跑這一遭了,本人自上月起就已不在西南,到東北去幫主人選禮去了。」虛竹點了點頭,段譽又言:「我想這應不是天山所作所為,不過牽連事大,貴派上下想必已急如星火了。」老丈答道:「不錯,自前些日子發現劍不見了,東、西二宮較勁選出宮主之事都先行擱下了,還說先拿回劍者就是劍湖宮新宮主。」虛竹嘆道:「這麼吧,尋劍之事,天山派鼎力相助,請回去轉告劍湖宮門人。」老丈臉色又沉了下來,見著今日天山上下人馬眾多,靈鷲宮宮主都矢口否認了,難道還留下來惹人笑話不成,大袖一揮,瞪了身後跟隨的兩位小徒,說道:「哼!走吧!」老丈身影漸去漸遠。烏老大碰!的一聲坐下,捂著額頭,說道:「萬仙罪該萬死,願…願主人責罰。」虛竹眼神看向天空,屏息道:「他自己不願意,那我們也沒有任何辦法,就隨他去吧!」上官劍南是不知兩人在說些什麼,四張桌旁的所有洞主島主都已跪下。段譽心知虛竹以德服人,不知萬仙做錯了些什麼,但隱約可知與此事關係甚大。

虛竹也不想說話,只說道:「唉!今日如此,都怪我逼他太甚。今日宴會至此,眾仙請便吧。」隨後,蘭、梅、竹、菊四位仙姑扶著虛竹與他夫人離席而去,段譽也隨之過去。有一位小女孩拉了拉梁紅燕的衣角,說道:「姐姐,陪我玩!陪我玩!」梁紅燕不知小孩由何處而來,只是念道小時後自己也是一般,心中隱隱作痛。梁紅燕遂道:「小妹昧妳父母親呢?」女孩搖了搖頭,說道:「爺爺跟祖師爺爺都很忙,姑姑們都不睬我。」梁紅燕不禁一陣鼻酸,安慰道:「姐姐陪妳玩捉迷藏好不好啊?」小女孩興高采烈的說道:「好呀!姐姐來捉我。」小女孩從一旁後門跑了出去,梁紅燕緊追在後。上官劍南見狀亦不阻止,心中念道:「紅燕小時失歡,希望藉此幫一幫她也不錯。」那個採藥的老人走近上官劍南的身邊,說道:「主人說請移駕客房。」上官劍南拱一拱手,跟隨那老人到了房間。

上官劍南向老人致謝,老者道:「那和你同行的姑娘就和你同房吧。」上官劍南說道:「這…這怎麼行,她是一個女孩家,我是…。」那老人微笑道:「方才看到你倆,妾有意難道郎無情哉?」上官劍南心中苦道:「看來今晚得睡地板啦。」老人又道:「我姓薛,江湖人稱神醫,虛竹是我師叔,你既替虛竹師叔祖送信,我將我的房間讓出來給你倆,不然,說實在的,天山上哪找這麼多房間。」上官劍南初時以為老先生在捉弄他,此時方知:「天山何處能容下萬仙拜山,看來薛老先生所言不虛。」上官劍南說道:「不敢勞動前輩,晚輩門外隨便尋有遮頂處睡便可。」薛神醫道:「你得多替那姑娘想想才是,何況今晚我也不會回到此處,借你倆住數宿,又有何難?」上官劍南一聽,只得又謝再謝。上官劍南一踏入房,整間房內盡是藥草氣息,連床墊、褙褥也不例外,一張小桌、兩張椅,一個斗櫃,架上盡是醫書。

上官劍南打量了一下,深覺天色已晚,踏出門外,想尋梁紅燕,乃覺靈鷲宮宮內不小,轉過了幾個彎,走了數條迴廊,與兩人擦身而過,乃聞兩人談話,其中一人說道:「你說那把劍湖宮兵器室的青鋒劍,到底是不是他拿的?」另一人回答道:「我看十有八九是他幹的,而且看來烏老大早就知道了。」上官劍南聽到此事,精神為之一振,悄悄跟在兩人身後,又聞到一人說:「早知道事情會如此,咱們每洞洞主、每島島主又何必賭氣,早點交由主人處置才是正經。」方才那人又說:「每次萬仙大會總沒好事,下回要是在辦,向必我也不來了。」上官劍南想到:「這兩人職司一定不是洞主、島主之類,語氣平悉,彷若事不關己一般。」

到了宮外小院,兩人找了個小亭坐下,上官劍南也隨即跟上,兩人尋了些小酒、小菜繼續天南地北說道,其中一人又言:「你說上次獨孤求敗和眾仙車輪戰,誰敗的比較慘些?」另一人回道:「方升,看來你是醉了。獨孤求敗孤家寡人一個,誰知他劍術在短時間內一精至斯。應該說是哪一洞、哪一島輸的比較慘才是。」那名叫方升的又笑道:「哈哈!我看是烏老傷的最重,差點就拿下了他,沒想到左肩多了個窟窿。」那一人斟酒完,道:「不對!不對!怎麼瞧都是那『芙蓉仙子』慘些,金針暗器沒襲到獨孤求敗身上,倒全往自己身上招呼,手忙腳亂了一陣不打緊,還被自己人捅了一刀。」兩人醉酒後,方寸大亂,所有三十六洞、七十二島島主都遭了殃,全被笑了個遍。方生面酣耳熱又言道:「你說那時獨孤求敗拿的那柄鋒露青光的,是什麼劍?」那人本來說方生醉的厲害,沒想到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,順口答道:「用屁眼想也通,自是獨孤…孤…求敗看上那柄劍湖宮的名劍,盗過來用,順道割了那…那…老丈的鬍子、眉毛什麼來著?」上官劍南聽到此處先是一陣莞爾,後是一陣驚慌,念道:「這麼說來,那日和梁紅燕在一起時的那個人,就是獨孤求敗,那…。」心中已明白七八成。那兩人又是一陣哄然大笑,兩人從頭又把三十六洞洞主、七十二島島主笑了一輪。

上官劍南伏在叢中,忽覺一人按了自己肩膀,上官劍南想到:「師父說過,不要隨便窺人隱私。」心中涼了一下。轉過頭去,一張小手摀住自己的嘴巴,那個與梁紅燕玩捉迷藏的小女孩,嚴肅且輕輕的說道:「大哥哥,別出聲!姐姐一定找不到我的。」上官劍南笑了笑,作示不會說出去。上官劍南心想:「不知紅燕小時候,是不是向眼前這位小女孩一般天真無邪?」過了一陣笑聲又來,直到兩人醉倒,上官劍南探出頭一看,看到梁紅燕焦急的模樣,上官劍南愣了一下,梁紅燕說道:「葦兒,快出來。你爺爺在找你了。」小女孩伸出右手小拇指對上官劍南說:「大哥哥我們作好朋友,打勾勾,不能反悔,反悔的是小狗。」上官劍南知道自己從小信守承諾,伸出右手,兩人打了勾勾。小女孩跑了出來並說道:「姐姐,你輸了。大哥哥幫了我。」梁紅燕胸口嚥了一口氣,說道:「我還以為你跑到哪去了呢?」上官劍南也從叢中躍出,梁紅燕白了他一眼,梁紅燕續道:「葦兒,薛爺爺再找你啦,快回去吧!」上官劍南藉機也向梁紅燕作了個鬼臉。

小女孩跑回房,梁紅燕瞋道:「你竟然幫葦兒,不幫我。」說著便喊著上官劍南追打。兩人在天山之巔奔了一陣,上官劍南喘不過氣來,微笑說道:「好吧!我跑不過你,我認了好姑娘。」梁紅燕也耗了不少體力,臉上紅暈,額髪上留下不少汗。上官劍南乘著月色,雙眼盯著梁紅燕細細瞧。梁紅燕輕輕踹了一腳在上官劍南小腿上,雙手將髪飾取下,撥弄著烏溜溜的長髪。梁紅燕一邊道:「你說我該不該放棄尋找姐姐呢?」上官劍南只是瞧的發愣,絲毫沒將梁紅燕的話聽進耳裡。梁紅燕又喊了上官劍南一聲,卻轉了話鋒,說道:「喂!你說我綁的好不好看?」上官劍南沒頭沒腦的說道:「好看好看!」梁紅燕不知該罵他,還是該為自己的容貌竊喜?上官劍南舉頭看看,月兒彎彎掛天邊,又像兩人初見時一般,把自己的外衣給梁紅燕披上,隨後,兩人伴著月色回到房內,上官劍南仍是讓出了床位給梁紅燕睡,自己席地而臥。

天色剛亮,上官劍南躡步走出斗室,才到中庭已見虛竹和段譽起了大早,兩人正坐著泡茶、聊天。上官劍南聞香而至,走近兩人身畔嘆道:「好茶!想必是聞名遐邇的雲南普爾茶,小弟沒猜錯吧!」段譽豎起大拇指道:「有眼光,正是王妃一手培植的茶品,想來不差,上官師侄,不妨試試。」虛竹打了聲招呼,言道:「昨日答應小侄傳一套掌法,想來想去,就天山六陽掌再適合不過,小侄認為如何?」上官劍南還沉醉在茶香之中,段譽已然續道:「好呀!『天山六陽掌』正合上官師侄的套路。不過,在此之前,請師侄再猜猜,現下煮的是什麼茶。」上官劍南接過段譽所承之茶杯,看了看茶色,聞了聞香氣,啜了幾口,乃言道:「正是所謂『一苦二甜三回味』再貼切也不過,此乃洱海近處之三色茶是也。嗯!三味三巡,果是如此。」段譽拍了拍手掌,微笑道:「沒想到小侄與王妃都是識茶之人。」上官劍南一盃飲盡,續道:「此茶正當與用蒼山雪水熬煮,方能顯現最佳味道。恕在下妄言,用劣水煮透,實是踐踏了它的原味。這是美中不足之處。」虛竹喝著茶,眉頭卻是深鎖不開,段譽復言道:「小侄說此茶與武學是否相應和,正所謂習武,必先下其苦工,才能得到甜頭,老時再來回味以往,真是一語道盡人生。」上官劍南語道:「是啊!段前輩所言不差,與恩師見解頗為接近。」段譽問道:「哦!如此說來,翎南天老前輩更是視茶如癡嘍。」語畢,又幫兩人斟茶。上官劍南回道:「恩師一定是又跟人去品茶論武去了,整天把幫內大小事務交給裘副幫主,只有大事才自己回來處理。真不知以後鐵掌峰會有誰肯掌理呢?」兩人論交了一番,上官劍南聲稱這些都是師父教他的。

又過了些時辰,虛竹說道:「上官師侄,天色以亮,來吧!我傳你六路『天山六陽掌』。」於是虛竹一路使了出來,「陽春白雪」、「陽關三疊」…都使齊了,掌法如何發招、如何因應、如何變招都詳詳細細的說了一便。上官劍南從小便不笨,口訣背了個兩三次,也就背齊了,只是缺乏臨敵應變之機。之後數日,上官劍南輪留與虛竹、段譽比式掌法,進境頗快,七天後,上官劍南已差不多學全。

段譽七天內總是跟他品茶,虛竹臉色焦急想尋獲獨孤求敗之蹤跡,梁紅燕則是一有空暇就和薛葦玩捉迷藏。上官劍南自知已不可再久留,七天後的早晨,向虛竹辭行,上官劍南幾天內已不知說了幾次「謹遵前輩教導」「多謝前輩手下留情」等言語,臨行時,依然再謝虛竹傳授武藝之恩。虛竹命人備西夏國之快馬,送上官劍南和梁紅燕各一騎,望可在十五日之前抵達嵩山少林寺。段譽和虛竹一同前往祭拜喬峰後,段譽也依期返回大理。

上官劍南打算行走水路,避開荒漠及纏人的繹口盤查,由南向東,準備由水路東行,段譽則言道:「上官兄弟,竟然打算走水路,咱們就一起同行吧。」上官劍南意覺路上多一人照料也是好的,但見梁紅燕似乎不是很贊成。一路上,段譽身為大理國國君,自是明白西南人文及名川大澤,朝南一路說著瀾滄江的發源和此江風景地貌,不知不覺已達玉龍山山腳下。上官劍南對於段譽的相邀前往大理,看看西南的點蒼山、無量山,遊覽大理城,自是心動不已,迫於事情未了,只得婉言相拒。段譽臨別前,依然不忘提醒:「上官兄弟,事情一了,不妨到大理一遊,好讓我盡地主之誼。」於是,上官劍南與梁紅燕向段譽告辭,段譽告知此行路過往成都之地,三人就此別離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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